书坛泰斗--------牛光甫   来源: 汴梁晚报

     二月，天气乍暖还寒，一个晴朗的下午，我敲响了书法家牛光甫先生家的大门，在他温暖如春的书房里，94岁高龄的牛老刚刚午睡起来，精神矍铄，神态安详。我们两人谈了两个半小时，话题主要是书法。我知道下午这一段时间是牛老读书和写字的时间，他告诉我：“写字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乐趣和寄托。”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从无间断。我正是瞄准这一段时间前去，才可以无人打扰，安安静静地向他讨教，听他述说……

    一、牛光甫的代表作《黄河》

    牛光甫，1913年出生于河南省长垣县。幼入私塾，笃喜书法，初学颜柳，次学魏碑，临二王。而立之年游历名山大川，西至五泉、北上居庸、东至兰亭、南下粤秀，访碑求帖。朝夕研磨，博采众长，终成牛氏风格，享誉中原。

    新中国建立后，牛光甫先生定居开封，晚年厚积薄发，专擅行书。他的字右肩略耸，中宫紧致，撇捺舒展，具有《张猛龙碑》那种峻峭锐利的风格。有人说牛老的字具有王羲之的面目、《张猛龙》之体势、柳公权之骨、《郑文公》之筋。我不大懂得书法，但我觉得牛老的字对照各体均在似与不似之间，融众家笔意而自成一家。我还觉得牛老的字多用圆笔，俏丽之中寓有浑穆之势。没有深厚功力是达不到这一点的，而其深厚功力来自于他对书法的执着和追求，我们不妨从他的代表作《黄河》说起。牛光甫先生出生于黄河之滨，又长期生活、工作于黄河之滨，他经历了黄河的沧桑巨变，受黄河磅薄气势的熏陶，具有黄河儿女朴实、正直、大气的品格和气质。他想以书法的形式把“黄河”的这种浩然之气表达出来，思想酝酿已久，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才得以完成。他初写的这幅大条幅，主题只有“黄河”二字。字写得墨酣笔畅，草情篆韵，神完气足，大有黄河波澜壮阔之势，醇厚遒劲之中又透出秀美俏丽的风格，令人倾倒。“黄河”二字之下附有小注：“黄河之水天上来，波澜壮阔贯中原，沃野号千里，民族之摇篮。展望四化实现日，海晏河清太平年。”作品一经展出，好评如潮，不久即被一外宾买走。此后很多书法同好让他重写，牛老也想在这个基础上再作提高。中国翰园为他书写的《黄河》刻了碑，省文史馆也把《黄河》收录在专门为他出版的《牛光甫书法选》中。但他本人总觉得不够满意，总想写出更好的作品来。他这种活到老，学到老，追求到老，奉献到老的精神，确实感人至深，很值得我们学习。同时也正是他这种精神使他成了中国书协会员、河南省书协顾问、开封市书协名誉主席；使他成了德艺双馨的大书法家。

    二、诲人不倦的孺子牛

    牛光甫先生不仅是个书法家，他还是个书法教育家。

    一提起教育，人们就会想到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教师。教书法用不着粉笔，但指导学生观帖、摹写和提笔示范作业，一点也不比站在讲台上讲课轻松。但牛光甫不计较这些，早在20世纪70年代拨乱反正，百废待兴，改革开放尚未全面开始的时候，他在毛泽东思想宣传站党支部的领导下，就以他不凡的胆识向开封市有关领导提出开办书法培训班，开展书法培训工作的建议，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了开封市书学研究会。1985年他又创办了中国书画函授大学开封分校，并担任校长。他先后编写了《书法初导》、《书法浅说》、《楷书教学纲要》等教材，以“传道、授业、解惑”为己任，不辞辛苦，躬亲执教，为培养开封书艺人才，为开封大范围书法教育的开展，作出了不懈的努力。今天开封书家能在全国书坛占有一定地位，与牛老的辛勤哺育是分不开的。

    牛光甫先生教学，要求学书者必须具备“拟之贵似、习之贵熟、创之贵新”的“三贵”精神，具体说就是：学练字帖既要观其形，又要悟其神，以期写出的字形神具备；练字既要循规蹈矩，运用精熟，还要意先笔后、挥洒自如；勤习熟练，温故知新，而后方能推陈出新，达到会古通今之境界。也就是说只有通过“三贵”的实践，才能够写出真正属于自己风格、自己意韵的书法作品来。

    牛老教学有教无类，且平易近人，他言传身教，能毫无保留地把他一生积累的书画技艺和经验传授给学生(员)，就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耕耘在书坛这片沃土上。正如他在一幅自画的《老牛图》上题写的那样：“老牛、老牛，不竞，不絿；任劳、任怨；无忧、无愁!我姓牛，生肖牛，总角放过牛，弱冠习画牛，而立不愿做马牛，知命学为孺子牛，年过花甲又丑牛，人皆呼之曰老牛。爰写《老牛图》，永志在心牛，甘为牛一生，直道是身谋。”在这里还应该补充说明的是：他担任书画函授大学开封分校校长纯是义务教学，没有薪金，没有报酬，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但牛老做到了，所以我说牛老不仅是他自己所说的“知命学为孺子牛”，而更像鲁迅先生所说的“俯首甘为孺子牛”。

    1997年，牛光甫85岁高龄时辞去了开封书画函授大学校长职务。他所教过的学生(员)连他自己也不知有多少了，如今他们大都已过中年，有干部、教师，也有已年逾花甲的老者。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今已有相当一批学书者脱颖而出，成为书界名人。牛老也当之无愧地荣获河南省人才开发委员会颁发的“伯乐奖”。

    三、学无止境的理论研究

    牛光甫先生的书法成名了，又培养了大批学生，可谓功成名就，但他并不满足。特别是进入晚年以后，他静下心来作书法理论的深入研究，不但大量阅读古籍《书谱》、《艺舟双楫》、《书林藻鉴》、《书法正传》等汲取精华，还广泛浏览《中国书法》、《书法研究》、《中国书画报》、《书法导报》等现代书画专业报刊，了解整个书坛的大势动态，开展书法理论的研究，发表自己的心得体会和见解。几年来牛光甫出版有《中国书法精义》、《老牛书画》等著作及论文50余篇。其中《论书法创新》一文，曾在全国首届书法理论交流会上宣读，并发表在《书论》第二集上；《书法的欣赏和创作》作为《书学》(大学教科书)的一部分，由河南美术出版社发行。牛老的这些著作和论文，由于言语中肯、说理透彻、切中时弊，在海内外颇具影响，被人誉为20世纪末期国内难得的一位书法理论家。

    牛光甫先生对书法、书法理论的研究当然不止这些，他对明末“神笔”王铎的研究锦上添花，奠定了他“书法理论家”的厚重基础。

    四、研究王铎书法名扬东瀛

    王铎，字觉斯，号痴庵，又号嵩(松)樵，别署烟潭渔叟，河南孟津人，生于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卒于清顺治九年(1652年)，享年61岁，他在明朝累官至礼部尚书。他研习书法“独宗羲献”。及其基础既立，又能博采众长，创自己面目。不论汉、魏、晋、隋、唐、宋诸大家，都能“入古出新”取其精华而熔于一炉，在笔势的豪放、墨色的变化、章法的新颖、气韵的生动等方面都有极深厚的功夫。“神笔王铎”的字注重整幅气势，从参差中求平衡、从对比中求统一、从险绝中求稳重、从温润中求拙涩。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他能巧妙地把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运用于书法之中。王铎的《拟山园帖》、《龟龙馆帖》、《琅华馆帖》等作品颇为后世看重。他的字不但在国内叫好，更为日本人所欣赏。为了应日本要和我省进行书法交流的要求，我省外事办和文化厅主持成立了“王铎书法研究组”，牛光甫先生是研究组成员之一。牛光甫研究王铎，不仅局限于临习王铎的作品，而是深入探索王铎书法达到如此高峰的内在根源。他遍访孟津、洛宁、偃师、济源、大伾山和百泉，搜罗其墨迹、碑刻，探根求源，直窥王铎笔力沉着、险劲、郁勃、酣畅的书法精髓，在掌握大量第一手资料的情况下，认真学习和研究，然后提出自己的观点和见解。牛光甫的这些观点和见解不仅提醒和改变了国内书坛对王铎书法的重新认识，也引起了日本书友的关注。在日方的提议下，中日双方联合举办“王铎书法作品展”，并出版《王铎书法展览纪念册》。在这本纪念册上，牛光甫的《王铎的书法艺术》一文受到了中日两国书界的广泛关注和赞同。1982年牛光甫应邀访日，在日本著名书法家村上三岛的陪同下，代表团先后访问了东京、大阪、奈良、京都、冈山、福山、广岛及大三岛等地，每到一处都受到日本书法界朋友的热情接待。在大阪市举办的“神笔王铎书法讲座”上牛光甫先生深入浅出地主要讲了“神笔王铎神何在”的问题，他说：“……书法也和‘学诗功夫在诗外’一样，需要‘笔外之神’。而这个‘神’没有厚重的理论基础，没有广泛的学术修养，没有长期的书法实践都是达不到的。”他的精彩演讲赢得了日本书法界的广泛赞誉。日本著名老书法家青山杉雨即兴赋诗赠牛光甫：“中华书家足风流，喜结墨缘来瀛洲，最是‘神笔’一席话，谁人不识‘孺子牛’”。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日本书法界对牛光甫先生的崇敬之情。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知不觉间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忽然想起这是牛光甫写字的时间，今天被我占用了。写字需要提神、运腕、聚气，对94岁高龄的老人来说，它不仅仅是书法，也是一种体力的锻炼。牛老锲而不舍，老而弥坚，书写不辍的做法，也许正是他长寿的重要原因之一。我赶忙起身告辞，待我走出房门，抬眼一望，已见夕阳。牛光甫的一首《夕阳》又蓦然映上心头：“自信人生二百年，古稀耄耋只等闲，老牛临池学不厌，喜看夕阳霞满天。”这不正是他现实思想、生活的写照吗?

    搁笔之际，祝牛光甫老先生健康长寿!　（吴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