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 加入收藏 联系我们
本站首页网站简介新闻中心 名家名作传世经典著名女书法家佳品欣赏书画知识 藏品拍卖吴蓬画语录
点击书画吴蓬书画瓷器古代书画家近现代书画家画论经典名家故事书画鉴赏市场动态诗书画印文房四宝
九州书画网
   
 

会员中心, 用户登陆
用户名:
密 码:
注册新用户
  ├ 姚志超
  ├ 徐德润
  ├ 徐志学
  ├ 刘增兴
  ├ 彭志娟
  ├ 郭雅君
  ├ 陈西林
  ├ 聂中东
  ├ 史正学
  ├ 张 海
  ├ 马跃华
  ├ 张万一
  ├ 龙 瑞
  ├ 文怀沙
  ├ 方茂鸿
  ├ 李运江
  ├ 方照华
  ├ 范 增
  ├ 董昌喜
  ├ 王明明
  ├ 吴山明
  ├ 窦黎明
  ├ 刘炳森
  ├ 欧阳中石
  ├ 陆建新
  ├ 沈 鹏
  ├ 陈天然
  ├ 卢国光
  ├ 李 铎
  ├ 刘勃舒
  ├ 刘文西
  ├ 罗学献
  ├ 靳尚谊
  ├ 刘大为
  ├ 尉天池
  ├ 崔子剑
  ├ 余修林
  ├ 朱韶新
  ├ 赵振刚
  ├ 赵抱衡
  ├ 薛垂广
  ├ 吴懋祥
  ├ 王今栋
  ├ 仝相和
  ├ 师安衷
  ├ 桑 凡
  ├ 齐冲天
  ├ 彭立贵
  ├ 理勤功
  ├ 李裕兴
  ├ 韩伟业
  ├ 丁中一
  ├ 巴 山
  ├ 王天成
  ├ 李逸野
  ├ 宋晓东
  ├ 李留海
  ├ 周济人
  ├ 杜克礼
  ├ 胡秋萍
  ├ 张仲亭
  ├ 周俊杰
  ├ 张化彦
  ├ 杨克林
  ├ 李骋
  ├ 侯素珍
  ├ 关明聚
  ├ 张志本
  ├ 龚存银
  ├ 百 师
  ├ 宋华平
  ├ 李刚田
  ├ 马永超
  ├ 王伟庆
  ├ 王立春
  ├ 李自强
  ├ 周 森
  ├ 黄永玉
  ├ 郁 风
  ├ 黄苗子
  ├ 于志学
  ├ 冯 远
  ├ 宋 英
  ├ 侯德昌
  ├ 牛光甫
  ├ 杨乃寒
  ├ 屈有善
  ├ 李平逊
  ├ 侯 耘
  ├ 李福
  ├ 蔡超
  ├ 王西京
  ├ 王琦
  ├ 肖 峰
  ├ 吴长江
  ├ 许 江
  ├ 吴冠中
  ├ 刘绮
  ├ 桑一田
  ├ 刘 毅
  ├ 方 坤
  ├ 方楚雄
  ├ 方尧明
  ├ 方 云
  ├ 方 振
  ├ 方 骏
  ├ 方海龙
  ├ 方惠民
  ├ 方绍武
  ├ 方增先
  ├ 李晓军
  ├ 丁嘉耕
  ├ 张召京
  ├ 李秀峰
  ├ 顾建全
  ├ 王 松
  ├ 王福增
  ├ 张如学
  ├ 董财儒
  ├ 张明宝
  ├ 林 岫
  ├ 李振淑
  ├ 刘颜涛
  ├ 朱 非
  ├ 蒋雨浓
  ├ 韩宁宁
  ├ 方 胜
  ├ 姚新峰
  ├ 瑞永德
  ├ 刘永杰
  ├ 陈良才
  ├ 王广然
  ├ 周丹瑜
  ├ 公丕炎
  ├ 吴 蓬
  ├ 胡明军
  ├ 杨子健
  ├ 林其风
  ├ 许新乐
  ├ 徐鸿春
  ├ 安多民
  ├ 熊久林
  ├ 朱戊扬
  ├ 张泗端
  ├ 邓 强
  ├ 郭耀西
  ├ 周 波
  ├ 伍燕恒
  ├ 侯宝泉
  ├ 闫广魁
  ├ 徐志数
  ├ 王泽培

山 水 类


花 鸟 类


动 物 类


书 法 类


综 合 类


人 物 类

 
 ◆ 本站首页 - 新闻中心 - 名家故事 - 正文
《芥子园画魂》抱虹著___一个国画大家的成长过程(正稿)梅花庵许愿至甲骨文之缘
所属类别[名家故事] 页面功能【打印】【关闭】 发布时间:2014/2/19 16:24:36 
新闻来源[本站] 已[2177]人查看此新闻信息
 

梅花庵许愿

 

  1991年清明,吴蓬携子吴小亭(字香舟)去嘉善梅花庵,拜谒梅花道人吴镇的墓。观摹了《八竹碑》、《草书心经碑》。三日后,吴蓬在梅花庵中举办了一个墨竹画展,作为向七百年前的族祖呈报“墨竹”这一艺术在他这一代传承与宏扬的风貌。吴蓬在开幕式上讲道:“二十年后,我要把更成熟更具个性的墨竹画展,再在这里展示。”并在墓前许愿:“老祖宗,二十年后,我定将出一竹谱,以报我祖恩泽”。

201012月,《白雪斋竹谱》由荣宝斋出版,此乃后话也。

 

  初夏,吴蓬接到来自台北的一封邀请函,请其撰写有关道学思想与书画艺术的论文。吴蓬在这一命题的冲动下,撰写了《道家哲学与中国书画之审美致范》一文。定稿后即寄往台北“世界道学研究会”。

  就在这年11月,第一本《吴蓬画集》在香港文化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在画集中,他没有求名人作序,在集后刊印了《道家哲学与中国书画之审美致范》、《中国画审美常用词例解》、《画品三百格》、《国画审美金汤》、《夜谭》等文章。最后还编撰了一个《大专院校国画体系教学大纲》。

  此画集颇具学术氛围,是众多个人画集中从未有过的一例。

  19926月,吴蓬在‘上海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展出作品一百五十幅,又一次赢得了上海画界的好评,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五无”,凭画的水平与实力来博得画坛的关注。所谓“五无”,即是无开幕式、无花篮、无领导题字、无名人题字、无名家题字。他腾出了八米宽的展壁,用小楷书写自己的一篇论文。大意是国画必须以金石文字为重要基础,反对中西合璧,更不能借西洋画来改造中国画。用笔必须是写,反对做与描,画人必须垦实传统文化,要知道愈有民族性,愈有地方性,即愈有世界地位。中国画是在渐变过程中发展,所谓新,是出自伟大母体的新生儿。那些所谓突变,突破传统的行为,是站不住脚的,至少它不能算“中国画”。最后还有一篇《五行品味说》。画展期间在这篇论文前抄录者颇多。

  展览五天,美术馆展厅部负责人告知吴蓬:“你的画展很成功,有好多人来电话,要求延长展期。”

  在最后一天下午,有四五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画家,观看了画展后,要与吴蓬交流,其中三位已是第二次来观看了,一位年龄较大的人问:“老师,你在介绍中没有提到,是毕业于哪个学校,老师是哪一位。”

  “很惭愧,我只读了六年书,一直来靠自学一本《芥子园画传》。喜欢看小说。提到老师,倒有几个,第一个是母亲,第二个是外公,第三个是外公的表弟,第四第五是嘉兴的两个老画家,都没有名气,然而他们的画比石壶(即陈子庄,当时捧得很高)高出好多级。”

  “那你的书法篆刻老师呢?”

  “也都是自学的。”

  “老师,你的《五行品味说》,我们看了都觉得有道理,现在真有点不可思议,一个只念了六年书的人,有如此卓越的头脑。”

  “这并不稀奇,我们知道,大学毕业并不等于你成功了,只不过是,你已掌握了一套正确的自学方法,得靠你锲而不舍地自学,方能成就大业。如果你没有上大学,但你有了一套正确的自学方法,再加上你的天分与锲而不舍的努力,那不成功才怪呐。”

  “想想倒是真的,像任伯年、吴昌硕这类人倒不要说。较近的黄宾虹、齐白石他们都没有上过大学。”一位戴眼镜的年青人说:“现在那些美术大学毕业的人,我看没有一个能成为大家的。”

  “这跟教学模式有关。所以,我要说一句,有天分的学子,最好不要进美术大学。除非学校的教学模式改进了。”吴蓬笑道,“古人说过一句很值得玩味的话:大山不为大匠而生大材。”

  “是啊,现在美院的学生毕业了当教师,这留校当老师不是凭优秀而是凭关系,这教学便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年纪较大的那位愤愤不平地说,真有扼腕长叹之慨。

  吴蓬平静地说:“不过,我们用平常心去看待,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大画家是难得出现的。美术学校是满足社会的需求,是求得社会的平衡,是凡夫俗子的育婴地。因为社会是需要大量的凡夫俗子来支撑。”

  “吴蓬老师,我再问你,要成为一个大家,必须具备那些条件呢?”

  “我不是刚才说了,第一要有天分,就是天才,因为有天分的人,他肯定会勤奋,然而勤奋的人不一定都是天才。第二是善良,因为善良的人他必定是有气度的,然而有气度的人不一定个个都是善良的人。很简单,就是这两个条件。

  “这两个条件,看来很简单,其实难啊,两者不可缺一,善良之人应该说是多的,但不一定是天才。如果一些有天分的人,他心生不善,自私自利,那天才必定会夭折。”

  “你说得对。”

  “老师,你的谈话我们录了音。”

  “好的,我们聊聊,也是一种缘分。”

  接着他们要求吴蓬把《五行品味说》再具体地讲述一下。吴蓬就铺纸提笔,边讲边示意地作了一番详细的表演。当他讲到“土”时,为了体现用笔的厚实感,吴蓬强调必须把笔杆竖起来行笔,特别是表现侧锋时。有人说:“许多画家都是卧倒笔杆作画的,难道他们不懂。”吴蓬作了一个一只手提水桶的比方:力气大的人都是直着腰杆拎水的,力气小的人往往都是倾斜着腰杆拎水的。那是他们的笔力不够,而把笔杆身不由己地卧下来作画……

  “要稳得住笔,是有难度的,但是否能从理念上意识到那种笔性的审美标格,是谓至关重要。”

 

迁居汪厅

 

  1993年是鸡年,吴蓬选用了十三幅墨鸡精品,印成挂历。

  一月份,经一位苏州园林局的友人介绍,在扬州瘦西湖举办了吴蓬画展。展览期间他创作了一幅八十公分三米长的《瘦西湖胜概图》,后来由扬州市园林局收藏。查考历史,瘦西湖全景在明代由文徵明创作过一幅,后来无人画过。

  这次画展他卖了三万多元。听说宝应县一个收藏者家中,有一批民国初年拓下的六朝碑拓,他来到宝应一家姓鲍的人家,那家藏有一百多张拓片,品相很好,字形结构遒朴疏爽,气息古拙,是当今出版物中很少见到的一类碑文。如苍秀朴野的魏横野将军墓志,拙涩苍浑的魏东莞太守君墓志,遒丽清朴的隋大业十年候宫人墓志……还有完好无损的碑额图纹,吴蓬暗自喜欢,藏家要价一万元,吴蓬没有还价,欣然付款。带回小莲庄日夜临写,由于他有扎实的金文功夫,故他所书写的魏碑,能在奇肆放逸中见得沉厚之气。临写到后来,他书写了好多对联,待装裱后视之,又是另一番意趣,因他在书写时力求在浑朴中求清超,故那些沉郁之笔也能透出一些萧疏之味。

  上年,在桂花厅的前厅,设置了一个“叔蘋奖学金”陈列室,那是与刘家有着亲缘关系的顾家后代顾乾麟看中了这块宝地。后来嫌前厅太小,便看中了后面的正厅。吴蓬只得爽然搬出,虽然心有所怨,但想起了老师藕公的预言,也就心安而毫无怨艾了。

  吴蓬的爱恋之人江岚,动员吴蓬回嘉兴。她不辞辛苦,在嘉兴的中基路西南弄35号,一所无人居住的旧宅汪家厅,约有三百多平方的地方,整修了三个多月,使它焕然一新。就这样,吴蓬带着半生沧桑,住进了这个旧宅。

  该宅进门处是一个不大的砖雕墙门,墙门上匾额中的四字已被毁掉,吴蓬在纸巾石灰中拌入适量墨汁,调成淡灰色,覆上,用浓墨书写了“宁静闲和”四字。门内石板天井,靠西边有泥地,吴蓬从小莲庄移来一棵芭蕉,又种上七八枝瘦竹。正厅门是深红色的落地堂窗,大厅里是两只相接的画桌,正中安置了一块二米七十公分宽的匾额“留荫庐”,是张静江的手笔,吴蓬从南浔以一幅山水换得。该匾是独块银杏木,故有温厚儒雅之气。西厅安置了一只裱画桌,再西边一间储藏一些杂物。东厅置一餐桌,前厅有一小间靠天井,设置了厨房。东厅后间为卧室。西厅后间,设一小间卧室,是江岚父亲的卧房。正厅背后是一间十五平方的客堂,左右各有一个小天井,靠北朝南皆有花台,右腊梅左月季。客堂两边皆为冰纹格花窗镶有进口五色刻花玻璃。吴蓬在此中间置一小画桌,左右窗下皆有一几两椅。朝南靠墙两边各置一博古架放些拳石旧瓷之类。朝南中间是一圆洞门,洞门上端有一狭长砖雕书卷形匾额。原有的两字大概在文革时期被毁掉,吴蓬裱上两层宣纸,书“淹雅”两字。在洞门内约有六七个平方一小间,靠东北两面是短墙与雕花排窗,西边是一落到底的砖墙,吴蓬在此置一书架。东边置一单人床,此便是吴蓬的卧室。那洞门用一淡桔黄色的落地窗帘挂着,吴蓬用丙烯黑颜料书写一篇散氏盘铭文。真有旷古绝伦之趣。整个厅屋的铺地皆是原有的方砖,大体完整无损,一次他偶然在卧室地砖上用画轴木棍笃了一下,发觉是“咚咚”的空洞声,才知地下是一空窖,所以他把琴桌置以此间,果然,弹奏时音色宏宕,能在沉浑中传出旷亮之韵,真是妙不可言。据说原来厅屋主人是徽商汪育贤,想必是一儒商,许或此处正是置琴动操之雅室矣。

  当日吴蓬即置酒菜,上香烛,用红纸书写一牌,写上“汪宅地主之位”,作一小时拜祭活动,并在雅室连奏两遍《忆故人》,以作追怀先贤之仪式。

  数日后,吴蓬的那些电台朋友来汪家厅看望,笑着说:“吴蓬真是一只‘大动物’,你石门家中是大房子,在小莲庄也是大房子,到这里汪家厅,又是大房子。唉,这或许是命里安排的。前几个月,有人告诉我,见江丽华(江岚)在指挥几个大汉挖石板排管子,一直没见到你吴蓬的人影。你老兄福份真好啊。”过了几天以后,电视台来采访报道了吴蓬。

  不日,吴蓬儿子香舟陪同许宏泉来留荫庐,出示吴藕汀《三十六宋人词意》册页,吴蓬向许评述藕公作品,再推藕公“当今画坛第一人”,许颇有同感。

 

南京画展

 

  是年五月中,吴蓬在南京莫愁湖举办个人画展。一位南京艺术院教授董欣宾的学生,正好在负责展览部,那人觉得展览至今,如此高水平画展并不多见。他告知了董欣宾,劝老师值得一看。董说:“外地来的无名画家画展,我是从来不看的。”他学生说:“他名气不大,但水平,这不敢说在你老师之下。”那人说了实话。

  “好,我破例去观看一下。”董欣宾被他学生这番话一激,便决定前去,但正巧吴蓬与江岚去看收藏家汪孝文先生了,没遇着。据董的那位学生说:“老师看了画展神色愕然。说道此人值得一会。要你老师今晚到他家中坐坐。”吴蓬也不知道董欣宾有多高水平,便问:“我有必要去吗?”其人说:“我老师名气可大,当代山水画家中有南董北贾之称,老师,你应该去。”

  当晚,吴蓬携江岚由其陪同,来到了董欣宾居宅‘南湖天地居’。一进门,就见董的三个研究生着地而坐,拿着瘦杆长笔,以三个手指撮着笔杆的顶端,此种握笔状态,吴蓬戏称为“盲人探路”,在废报纸上划来划去,活像几只困兽,关在笼子里乱撞,但始终撞不出去,便无可奈何地倦缩着困乏的身子。董的儿子见他们到来,便打电话叫父亲从顶楼下来。

  在墙上镜框中的几幅画,吴蓬一眼带过,不屑一顾。让他触目惊心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只朱红色古琴。他迫不及待地对着董的儿子说:“能拿下来瞧瞧吗?”

  “嗳,好的。”

  这是一张伏羲式古琴,朱红色泽已显发出一股温丽淳雅之气,琴面已呈牛毛蛇腹断纹,估计是明代晚期之物。正看着,董欣宾进门了,相互握手后,董说:“听说老师能弹古琴。”

  “不,不,我只不过是闲来玩玩……这琴不错。”吴蓬抚摩着古琴,把琴身翻到背面,“喔,还有铭文……噢……这琴出在无锡。”

  “在铭文中没有提到……下面这个符号我们到现在还无法破译。”董开始责难起吴。

  “就在这个符号中可以看出来——其实这个圆形图纹不是符号。”

  “是什么呢?”

  “是一个印章,”吴蓬指着说,“你看上面是个易字,下面是个山字。”

  “那是易山。”董说。

  “对啊,易山即是锡山,锡山当然是无锡。因为商周金文里面的易字‘   ’是这样写的,易字跟锡字是通用的。这是山字‘   ’是很明显的。那个琴主人把锡山两字组成‘   ’一个圆形印章,很巧妙。吴蓬边说边摸出铅笔,在他的速写小本上写出来。

  “噢,是这样。”董的脸一下红了,因为几个研究生们都在边上听吴蓬讲解。吴感到不好意思,即说:“不过,老师,我能认得这印章不稀奇,因为我一直在写金文,这个易字在商周青铜器铭文中比比皆是,很普通。”

  吴蓬立即把话题转移说:“老师一定能弹古琴。”

  “能弹。”

  “那让我饱饱耳福。”

  “让我儿子先弹。”

  小董调理了一下弦,便弹起了《阳关三叠》。奏罢,吴蓬一听,尚是初学阶段,他说:“不错,年轻人能弹古琴,现在不多。”

  “下面请老师弹了。”董要让吴先弹。

  “好,那我就来享受一下这张明琴的风味。”

  吴蓬说着,便调整了一下第五弦,因为“阳关曲”是紧五弦……他从容地抚起了“平沙落雁”。

  他弹至琴曲结尾时的“江天暮霭、月朦星稀”时,在第四徽的泛音上增加了一段:

 

 

   董的学生能弹琴,他听出来了,“吴老师,你加得好,这样一来,琴曲的意境更悠远了,犹似远处江面上抹了一笔淡淡的水墨远山。”他评得很到位。

  吴蓬笑着说:“我弹得不好,是琴的音色好。好,该老师弹了。”

  “我不行,不能弹。”董觉得吴很有水平,不敢弄斧,江岚很能察色,便从包内拿出《吴蓬画集》给董以解尴尬:“老师,这画册送给你。”吴蓬笑着说:“多多指教。”

  “好啊,让我好好拜读。”董拿过画册,仔细地翻看,边道:“你笔力非同一般,是跟你的金文功底大有关系。”他对着几个研究生说,“所以书法对于中国画是至关重要的。”

  他翻到画册后面,见到一篇《道家哲学与中国书画的审美致范》论文。看了一下说:“老师,你也跟我一样,发现了书画中的这些对立互补的现象。我送你一本书,是我最近编写的。”遂即叫他儿子从书架上把《国画中的对立对偶现象》一书拿下,签了名,送给吴蓬。

  接着从柜子里拿出几幅画来,要让吴蓬赏析,叫研究生们展开一幅。吴蓬一看,第一感觉是“薄”,那是他心中早已有数的。虽然他以前从没有见过董欣宾的东西,因为凡是学院里的东西是好不到那里去的。他今天来此正是为了深入了解这些人的内底,是作为一次社会调查而来,不是来结交或者求教,更不是慕名。后来又打开了几幅。他以“五行品味”来评析,这些作品一幅也不够格。吴蓬只是粗浅地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如立意很好,构图不错,色彩处理很有特色,题款的安排很别致等等。他没有谈到用笔与用墨的这一敏感话题,因为这些,画中的偏锋太多,用墨变化不大,再说,一看便知是用墨汁来画成的。由于研究生们在旁,吴蓬为了顾全董的面子,若直率地去批评这些作品,他觉得是对董的一种伤害,或者更是对研究生们的伤害,因为天才毕竟是不多的。芸芸众生们乐在此中,乐在学院这块乐土里是绝对正常的,然而天才是无须去读研究生,更无须去靠近‘名流’的。

  吴蓬委婉地说了一些五行品味的特征,说在老师的画中都能找到,然而他没有具体点出。因为董毕竟是个聪明人,也觉得没有具备,从他脸色的尴尬程度上可以察觉。所以,看了三四幅作品后,董就不叫拿出来了。

虽然临别时董对吴说:“有机会到南艺去看看。”但吴蓬一直没有去。他总觉得与这些所谓“学院派”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在回寓所的路上,夫人江岚对吴蓬说:“阿蓬,所谓南董北贾,真让人失望呀!你努力奋进吧,二十年后必定让世人瞩目。”

 

  是年年底,吴蓬得知父亲身体不适,遂即回石门家中看望。吴顺发流着泪对儿子说:“小龙啊!你在外东奔西闯,想想真对不起你。”

  “为啥?”吴蓬不解道,“我不是蛮好的吗?”

  “我当初不该做农民,让你吃了好多苦。”吴顺发叹息着,很悲凉地说着,“我更不该把镇上的店面房子卖给食品公司。”

  “卖了就卖了,后悔啥呢?”吴蓬劝慰着。

  “不!”吴顺发睁大了眼睛,“现在可以开店做生意了。你学过南货生意,你完全可以回到石门,开一爿南货店,安安定定的过一辈子!”

  “不!爸,你没有错。”吴蓬开道父亲,“你如果不做农民,我就不晓得苦,就不会努力,不会上进。那店面房子卖掉更对。对我来说,就破釜沉舟了,非得努力不可,我一定会搞出个名堂来。”

  吴蓬看着他慈祥的泪流满面的父亲,恳实地说:“爸,保重好身体,你再活十年没问题的,你一定会看到我的成功。”

  “成功什么呀?”吴顺发茫然地说。

  “成为一个大画家。”吴蓬一本正经地、自信地说,“就像丰子恺一样。”

  “你真是个呆子。”吴顺发苦笑着道,“还是老早一样地呆。”

 

大明寺之缘

 

  1994年六月,经友人介绍吴蓬住进了扬州大明寺。

  监院能修法师是南京栖霞寺佛学院毕业的年青僧人,爱好书画,非常尊重吴蓬,以上宾待之。吴蓬以六尺宣在藏经楼创作了四大名山,又在平山堂内的谷林堂,以八尺宣临摹了原处张挂的一幅晚清画家金德鑑的《松壑听泉图》。又以明代高僧如月的八首《平山八景》诗作了八幅册页。

  能修把它配置镜框,张挂在平山堂内。最后,当吴蓬熟知了大明寺的一草一木后,他便创作了一幅一米八十宽、七十公分高的《大明寺全景图》。

  吴蓬在大明寺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常与能修谈经论道,开始每日诵读《金刚经》。能修为他举行了皈依三宝的仪式,赐号仁弘,江岚为仁岚。

  不多久,吴蓬又把《金刚经》手抄一遍,并且诵读的时间也缩短到每遍一刻钟。对《金刚经》中的义趣也渐渐有所领悟。

  再说,能修的书法尚可,吴蓬教他画墨兰,他进步很快,很勤奋,每天在废报纸上撇叶,记住了吴蓬教他的方法,必须把笔杆竖起来行笔。一次他问吴蓬:“吴画家,我想问你,《金刚经》中有一段话说:‘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你怎么个理解呢?”

  “我拿画画来说,就是不要刻意地,执着地去专用一种表现方法,这样长此下去会产生一种审美上的疲劳。当然更不应该去学那些时流的、浮躁的、非正道的方法去作画。”

  “那么,你说什么样子的是非法呢?”能修要一问到底。

  “所谓非法,我们在一些书画家的笔会上见到,常常有装腔作势,把笔杆子卧倒,在纸上横扫直拖,把笔滚着、抖着,双脚跳着,晃动着身子、冲着,还有像练气功一样地晃动着双臂的,像用枪,用剑瞄准着、喊着、叫着作画的,皆为邪道非法。”吴蓬边讲着边模仿着这些动作,逗得能修哈哈大笑,说道:“是的,是的,我在南京、扬州都看到过,当时还有些人叫好呢,我看确实是属于非法,因为他们没有一个是画得好的。”能修又说,“接下来还有一句‘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你怎么个说法?”

  “我们在学画过程中,学到了各种各样的技法。比如山水画中的各种石法,在《芥子园画传》中列有披麻皴法、解索皴法、斧劈皴法,还有云头皴、折带皴等等;在人物画中有铁线描、兰叶描、芦叶描,最常用的有钉头鼠尾描。当我们去学各种方法,如同一个渡江者,必须趁坐一条筏到达彼岸。”

  “这‘筏’就是渡江的方法。”能修插了一句。

  “对,到达彼岸以后,不是还要往前走吗?那就必须把筏舍掉,方可轻松自由地往前走。倘若舍不得扔掉这筏,把它背在身上,那该有多累赘!正像我们学得了各种技法后,亦得把各法舍掉。我们画画的人常常提起一句话:‘不要拘于成法’,要服从于描写对象的具体形态,要自由变通!当然,只有得了法以后才能变通。”

  “就是说,没有用筏过江,道路就不通。”能修抢着说了出来。

  “对对对,所以得着的好方法都将要舍掉。倘使你一旦不小心学得了一种不好的邪法,如我刚才前面讲过的那些作画的姿态,还有一些人把纸团绉,或者涂以胶水、豆浆、牛奶在纸上作画的非法,更应该舍掉。”

  “痛快痛快。”能修想了一下说,“我们再接下去。‘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你先解释这一段。”

  “好的,是这样……”吴蓬把手碰了一下额头说,“要成为一个大家,是没有一个板定的历程可说,就是无有定法。因为那是一个非凡的历程,那‘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在梵语中是代表一种非凡的境界。所以在后面第二十章中写道:‘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只有当你修习了众多知识、学养,方可进入非凡的境趣之中。所以佛祖当然没有限定的学习方法。所以‘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又差别’。比方说,一代大师黄宾虹或者吴昌硕,他们所讲的各种笔法或墨法,不是可以说得清的,即使是天天见到他们作画过程,其实皆不可取,对造就你成为一代大家是不利的。你不同他们一样的方法,不等于不是好方法。其重要者何呢?关键在于必须得与先辈大师们有差别有变化。也就是无一笔似前辈,但亦无一笔不是从前辈他们那里学到的。这正是无为而无所不为。即所谓真正的 ‘无为法’。”吴蓬呷了口茶又说,“‘非法’呢?就是‘没具体的法’,‘非非法呢?’就是‘不是没有方法’,要做好某件事,还是有一定正道的方法的。”

  “那么,在下面一章最后说:‘所谓佛法,即非佛法’呢?”能修又问。

  “是啊,所以佛法暗示我们。一种良佳的画法,其实并非仅仅是运用在画法上。它可以运用在生活中,运用在处理事件中,所以它即非仅仅是画法。”

  “你再具体说一下给我听听。”

  “最佳的作画方法,始终是贯穿在阴阳互补的法门之中。比如这里用笔较枯,必须在它的周边补上湿笔;这里的笔致太柔软,可补上几下刚劲之笔;这里觉得太松散了,遂即添上几笔让其紧实些,等等的这些调整,好像是我们在周旋生活,也是在阴阳刚柔中妥善调停。所以画中至人,也是生活中的至人。”

  “吴画家,你讲得太好了。我们再谈‘法’。”能修把《金刚经》翻到第二十一章说:“说法者无法可说,是名说法。”

  吴蓬说:“我看了《六祖坛经》,还有一些佛门中的公案,此中真正高超的说法者,是没有多余的话可说的。在画法讲座中,也只是用一种正确的方法来示范,比如‘阴阳互补’让人去领悟。无须多说,这才是真正的说法者。”

  “在二十三章中说:‘所言善法者,如来说即非善法,是名善法。’你怎么个说法呢?”

  “我们可把‘善法’,理解为好的方法,在学习书画上,好的方法往往是有难度的,不是太好学的,所以‘即非善法’。不是一下子能学得到,当然这是‘善法’。不是像那些不正派的歪法,像流氓习气一样,一学就会,好学。”

  “很好。”能修不住点头,“接下来我们来谈‘相’。比如在二十七章中佛祖反复讲到‘如来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莫作是念。’这经上的‘相’,用在书画上,你怎么个定断法?”

  “这就是说,你的书画水平达到一定高度时,不可自认为已达到了完美具足的顶点,须不断地变化变相,不断地打破自我,方可进入绝妙的佳境。故这段经义与老子道德经中‘大全若缺’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来之所以不以具足相的缘故,所以能得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的高超境界。”

  “是啊,是这样。想不到吴画家对道家的经典也了如指掌,还能与佛家经典融通。在《金刚经》第二十章中写道:‘如来说诸相具足即非具足,是名诸相具足’,你把这个‘诸相’在国画中是指那一方面?”能修边问边转着佛珠。

  “佛祖所说的‘诸相’,当然是广义的,对国画来说,这‘诸相’是指一个国画家必须具备的各项素质。可以这么说,除必须擅长书法外,更重要的是山水、花鸟、人物都能画。当然不一定要你每项的各种都会画全。但你在每项中须得有专长。如‘山水画’,你能擅长画水或画松等;在‘花鸟画’中,你能擅长画鸡、画鹤或者兰竹等;在‘人物画’中,你能擅长画仕女或佛像或儿童等。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你不可能是一个件件皆能样样皆精的画家。故说‘即非具足’;像这样如此之具相是称得上真正的‘诸相具足’。可以想见,一个专画山水,不会画花鸟、人物的画家,那肯定他的山水画用笔就难于放开。配景中的人物及花鸟亦会缺乏情趣;如果你专画花鸟,不会画山水和人物,同样你在花鸟画中用笔用墨会显得单薄,缺乏山水画中的那种大气,那种浓厚的气息,缺乏人物画中的那种大布势格局;如果你专画人物,不会画山水花鸟,那你的人物画之补景造境会显得软弱无力,在人物画中的近景部分还得配以花鸟题趣来充实,如果你缺乏花鸟技能的话,也将使你的人物画情趣显得苍白干枯。总的来说,欲造就一个大家,必须‘诸相具足’。”

  “吴画家,你不愧是一位大家,怪不得你能讲得如此精到。好,最后你把后面的两句偈语解说一下。”能修翻着经书说。

  “第二十六章中的四句是‘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在书画上,我可比作那些专门仿造别人作品的人,他们甚至把纸的颜色做旧,藉以乱真,以此高价谋利。这是一种邪道,若人堕入此道,即不能自拔,最终不能成家,亦即‘不能见如来’。还有四句偈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那是指一些有意去做作,用娇揉造作之法搞出来的书画作品,那些作品,不过像梦幻像泡影,如同露水、如同闪电,只是一时的热闹新鲜,过后就谈不上感觉了,我们对待此类东西,应作如是之观。”吴蓬微笑着回答。

  “唉,吴画家真是一通百通。噢,等等,记得后面,后面还有一句。待我翻出来。第三十一章里:‘所言法相者,如来说即非法相,是名法相’。这里也是指‘相’但加了一个‘法’字,称为‘法相’,你怎么个说法呢?”

  “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具有优秀风格品相的画家,他每一件作品的表现方法,看来都不相同,但纵观他的众多作品,还是不难看出是一人所作,因为这些作品中有他的特有气息所在。这就是真正的上等法相。如果你去参观一个某某人的画展,只看上两三张,就已感到味同嚼蜡,因为他张张类同,老是用一种表现方法来作画,我们只是在他的画展进口处转一下就出来了。——不管这位画家的名气有多大,不管他发动了多方面媒体来宣传鼓吹,但是他很悲哀。”吴蓬又洵然感慨地说,“所以啊,一个丑妇,你到处亮相,随你怎样地涂脂抹粉,最后还是一个丑妇!”

  “是的,我在南京、北京都看到过这样的画家。”能修点着头。

  “喔,我倒要请教师父,《金刚经》中有一段说:‘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你怎么个说话?”吴蓬要考考能修。

  “啊哟,吴画家你昨天不是看见一人到我这儿来,他个子很高,留着长长的头发,西装革履,他是我们扬州的画家,看他的风度是不同凡响吧。”

  “他画得怎么样呢!”

  “你说好得了吗?”

  “那便是个凡夫俗子了。”

  “所以说,那些凡夫俗子,看上去是不同凡俗的,其实那便是真正的凡夫俗子!”

  大明寺景色幽美,尤其是它的西花园,其松竹掩映,古木蔽日,又有小西湖,湖水清如明镜,南畔有楠木厅为明代所建,临水有阁,此处可置琴动操,是谓超凡绝俗之境也。

  此后,吴蓬常常要去扬州大明寺,住上十天半月,与能修谈经论画、抚琴挥毫。后来能修在扬州古琴名家刘少椿的外孙刘扬处购得一古琴。故他去大明寺,不必携带古琴,去来很是方便。

 

章草之缘

 

  1994年十月,吴蓬应深圳美学会之邀,作“情系三峡”写生游。归来在留荫庐创作《三峡胜概图》九米长卷,及《巫峡行舟图》、《三峡帆影图》四尺横披。

  在‘留荫庐’的庭院墙角,种了一棵北瓜,已结了一瓜,其色红橙灿然,颇为可爱。吴蓬想摘下来置于博古架上玩赏,即去丽桥杂货店买了一只竹梯,他兴匆匆背回院中即架着登梯采摘,不意登至高处其竹梯断杆坠地,他双脚扭伤,无法站立。医生说须百日后才能痊愈,他觉得这也是命中安排,便坐着练习早想攻克的章草书法。

  他先写“急就章”,一月后遂即临摹王遽常的章草。他写到第三个月后期,书桌边已堆积了一大叠临写的书法,尤其是王遽常的章草书法。一些爱好书画的来留荫庐看吴蓬,他当然高兴,虽然不能出门走动,来人与他谈天说地,就不寂寞了。他们知道这些是练习品,便随手要去,他也无所谓。当他的双脚痊愈后,去嘉兴一些画廊走走,便看到好多幅王遽常的书法。他凑近一看,原来是自己所写,当然他并不吭声,但他却搞不明白,这些印章毫无破绽。后来人家告诉他,现在有一种电脑刻印,可以不差毫厘。

  1995年,吴蓬又住扬州大明寺创作了《维扬十二景》,后来印成台历。

  九月,在无锡“锡惠公园”举办《吴蓬画展》。此间,他创作了六尺整幅的《寄畅园图》,据无锡园林志记载《寄畅园图》明代文徵明曾作过一幅,现不知流落在何人处。所以无锡园林局出资收藏了吴蓬《寄畅园图》。后来,他又以六尺整宣作了一幅《月下惠泉山揽胜图》被一私人收藏。

  1996年,‘留荫庐’在旧城改造中被折除。吴蓬左肾得病,住镇江高资的‘古香山寺’养病。

  八月,吴蓬迁入嘉兴青龙街彩虹公寓。此处命名为‘白雪斋’。十月,吴蓬肾病恶化,在嘉兴第一医院作肾病手术。江岚日夜侍候,在手术时,挚友叶瑜荪送他入手术室。此前,他对瑜荪说:“我肾病是做农民时挑重担,闪坏了腰,别人说吃腰子补腰,最好是狗腰子,我即去打狗,吃了好多只狗腰。我已悟到,这是报应,吃狗腰非但治不好腰病,并且要把腰子拿掉。也好,把腰子拿掉,业障消掉。今后我要爱护动物,我相信我的生命会延续,我会再创辉煌。”

  “那是肯定的。”瑜荪说。

  手术后第一天,桐乡博物馆馆长张梅坤送来六只鸽子。此是一种机缘,是对吴蓬有否佛性的顿验。不由分说,他把鸽子全放了,并写了一篇《放鸽记》:

  丙子秋,余因肾病治于嘉兴第一医院,手术后数日有友人君梅坤送来鸽子六只,余甚喜,此乃人体动刀后之滋补佳品,待梅坤离去后,余问夫人,如何杀鸽?岚曰:须闷住鸽子口鼻,将其活活窒死,然后去毛煎汤。余直觉其惨矣,不忍心,不想食。遂命夫人放之。岚曰:别如此痴呆,若梅坤知后心头定会不适。余曰:梅坤兄非俗流,定然知余情怀。该情吾已领之,其亦行善事耳。若非君购得,六鸽岂能生还?夫人不肯行之,说道待病愈后再做放生好事吧。余长吁一声,慢慢说道:“六年前,余居小莲庄桂花厅楼上,每晚必灯火通亮,常常作画或看书至午夜。一晚,忽从窗外桂树上飞进一鸟,余心头惊喜,设法捕之,见是一黄鹂,颇肥大,心想此乃下酒佳肴也。擒至案头把玩,忽然,又一鸟飞入,落在案头不动。此又一黄鹂也!离吾手中之鸟尺许,立即张口作呵呵怪声,余伸手抓之不逃,其呵声并全身颤动甚剧。余大悟,此乃一对情侣。顿起悲悯之心,即起身捧至窗前放飞。此时此刻,吾心头滋味之美,胜过野味下酒百倍矣。”说罢,余潸然泪下,颇感欣慰。夫人亦眼眶湿润,起身把鸽箱拎至窗台一一放生。忽一鸽又飞回窗台晃首窥余病榻半分钟,然后转身飞离。白云秋空,蓝天翔鸽,不觉悠然神远矣。此后,余心身精神俱佳,不日出院。

         丙子黄花时节仁居士吴蓬记

  

  据主治医师说:“像吴蓬这类大刀手术,一般至少是十多天或两星期方可出院。然吴蓬不到一星期就可出院了。真是不可思议。”

  这次医疗费用皆由学生费新石支付,吴蓬很是欣慰。在家中养病期间,常有学生或友人前来探望吴蓬,往往他们都带了甲鱼前来。夫人江岚巴不得吴蓬早日康复,送来的甲鱼都让吴蓬一人进补。那吴蓬虽在康复之中,但每晚都有恶梦,半夜里常常叫喊,夫人江岚不去推醒他,简直要呼喊很久才疲惫不堪地醒来。

  一晚,吴蓬梦见一个穿黑衣黑裤,头戴尖尖的黑帽子的人在水边手持一把明晃的弯背大刀,左右挥动着向他追杀过来,他拼命地往有石阶的高坡登爬,嘴里不住地喊救命,总算被夫人叫醒。他心有余悸,此梦如此真切,历历在目。突然,他明白了:那穿黑衣服、戴尖帽的人,不是很像一只甲鱼吗?决定不再吃甲鱼。果然,他不吃甲鱼后,晚间就没有恶梦了。他逢人便说。然而有的人确是相信,有的人却付之一笑。

 

甲骨文之缘

 

  吴蓬康复得很快,又开始作画,练习书法。一日,湖州的原统战部部长李明来看望吴蓬,说,离休后一直在写甲骨文。这次带来几张甲骨文书法,吴蓬一看,这些字好像是用油画笔,侧着划出来的。说道:“甲骨文,我觉得不应该这样写的。”

  李明说:“甲骨文是用刀子在硬壳上刻划出来的,要表现出刀刻效果,就应该用这种方法写。”说着,又从包内拿出一本杂志,翻开来登有浙江美院书法教授柳江的甲骨文书法作品:“你看,美院的教授也是这样写的。”

  吴蓬不看尚可,但这定目一看,使他哑然失声:“岂有此理。”遂频频摇首。李明也说:“是啊,我看也是没有味道,但讲不出他不好在哪里,吴蓬你说说看。”

  “问题是他不懂得用笔上的审美要领。他刚而不糯缺乏变化,在字体结构上,中宫没有收紧,像一个人穿了一件不靠身的衣服,手脚伸展不自然,内力又不够。这些字不能拿到台面上去,正像一个劣等演员,不能登台。你把甲骨文拓片的印刷品给我看。”

  李明从包里拿出几张,吴蓬立刻拿出一个放大镜,叫李明看,说道:“你看,这些甲骨文瘦硬峻峭……你看,那些斑斑驳驳的线条多美,看起来荒秃秀健——你干吗要写得这样光滑?”

  “我想它刚刻好时也是光滑的。”

  “问题是它已经在地下数千年,经历了地层的沉变运动,经过了泥土的摩娑……你知道这时间推移的过程,也即是成全精华的过程。这斑驳断续的字迹,显得苍朴而古拙,肯定比光溜溜的线条耐看。”吴蓬又指着画桌上的两只瓷器,一只是明代的花瓶,一只是现代的:“你看,那只明代的,色泽温润、气息淡雅淳朴,看着看着,便觉有一种莫可言表的美,这就是内美。你看那新瓷,其制作工艺也不差,瓷质也好,放在一起比较,就显得浮光灿灿,火气躁动……它必须待上百年或几百年以后,才能敛光去火达到自然温厚的气质。所以说,时间造就了艺术,时间的积累也即是价值的积累。要知道艺术是一种借鉴,并非复原。”

  “有道理,有道理,给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不过我又要问你,罗振玉的甲骨文,不也是线条光滑的?”

  “但跟柳江的不一样,他虽然还没有把甲骨文的内在精华表现出来,但他的结体整饬工稳,用笔凝练朴重,整个感觉有工稳淳古之气,还是可以借鉴。毕竟甲骨文发现的历史还不到一百年,其甲骨文书法尚属于年轻的草创期,有待我们努力探索。像罗振玉、黄宾虹、孙儆等先辈的作品,是在金文的基础上步入甲骨文的领域里,我们必须以历史的发展角度去评析,取精去芜,要知道走弯路不是倒退。”

  送别了李明,甲骨文书法这个课题垒摆在了吴蓬面前,他决定攻克甲骨文书法,觉得有一种责任感。他即发动友人,帮助收集民国时期的甲骨文书法,必须了解先辈走过的道路。

  在收集到的资料中,吴蓬见到了好多张潘天寿的甲骨文书法,这又使他想起了另一个意念:潘天寿真不愧为画坛枭雄,因为他很清楚,几个书法高峰都被前人占有,如石鼓文已被吴昌硕占领了,北魏书体已被赵之谦占领了,两周金文早已被黄宾虹占领了,剩下来的甲骨文,他打算把它攻下。然而由于才识不足,没有到位,那用笔的呆板与结体的庸散,若是没有那奇逸的行草压轴,便是一堆拼搭起来的火柴梗。不过这又不必去说他,其实他从不以甲骨文自负。最可悲又可笑的是我们的柳江先生。他把潘天寿的不到位甲骨文书法,承接了下来,变本加厉地扩展了潘的拙劣,并且还到处题词张扬。更可笑的是西泠印社出版社还像捧吹国王的新衣似的,为他出版发行。哎!社会还是畸形的。不过也是正常的。后来吴蓬又见到了潘主兰、金息候的甲骨文书法。如潘主兰的秀中带拙,金息候的活泼而劲爽,皆有可取之处。吴蓬毕竟有金文与章草的功底,足足写了半年多。此间他又尝试了各类毛笔。他终于突破了罗、潘他们的竹片式与火柴梗式,写出了他那种遒媚瘦峭而又苍拙浑古的甲骨文书法。

  后来他又见到了王襄、丁佛言、叶玉森、董作宾等一些古文字学家的甲骨文书法。他不禁又感叹起来,叹那些古文字家们,真是本末倒置,硬充书法家,大大地阻碍了甲骨文书法的发展。因为他们在学术上有影响力又有社会地位,会让一些见识短浅的青年人引入歧途。要知道图版式的释文笔致,与书法艺术是两码事!在2008年,上海文艺出版社为吴蓬出版了《甲骨文书法》,那是后话。

  那时,桐乡一位学者型的中医徐树民常来为吴蓬临诊处方,故此,吴蓬身体调理得很强健了,同时他渐渐倾向素食。由每日早餐吃素到初一、十五吃素,又逐渐增至为十斋日吃素,并把《金刚经》用小楷又抄写了一遍,坚持每日诵读一遍。当初一月半之晨,即一早起来赴菜市场买些乌龟、蛇及各种鱼类螺蛳青蛙等拿到南湖或者湘家荡去放生,有时也不一定是初一月半,只要见到有一些被农民捕获的刺猬、飞鸟之类也买下来放生,并劝道他们不应该去捕捉。最使他感动的是那些获放的生命在水中久久不肯离去,他口中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悲咒》还有《往生咒》,他回向给过去被他伤害过的众生。有时,夫人江岚与他一起去放生,一起念咒诵经。他在家里设了佛堂,同时画了数以千计的观音送人,当然人家也会赠送红包。到他家来买画的人也多起来了,有时在《南湖晚报》上看到有贫病困难者,他就搭个“的士”,把钱送上门去,不留姓名而回。有时还去医院住院部问讯有需要帮助的,即把钱送至病房,也不留名而离去。

  吴蓬恢复得如此壮实,周围的人感到很神奇,连第一医院替他开刀的医生也有点不大相信了,问他出院后,用了哪些药,其实除了出院后半年内服了徐树民的一二十贴中药后,早已停药了。

  1998年九月,吴蓬由夫人江岚陪同,来到了建德。在地方政府的协助下,乘坐了一只游轮,来回在新安江上,作了一个月的游览写生,自兰溪江、富春江、新安江的三江口梅城画起,经过白沙镇,水电大坝,再经过淳安千岛湖一直上溯到安徽境内的深渡。他创作了一幅三十米长、三十三公分宽的长卷《新安江全景图》。接下来,得到了富阳地方政府的支持,吴蓬又马不停蹄沿着先贤黄公望的足迹,创作了一幅二十五米长、三十三公分宽的长卷《富春江全景图》。此两幅巨作是他寓居在杭州的采荷路青荷苑住宅中完成,浙江电视台作了报道。在此期间,常有友人来青荷苑拜访吴蓬,最多的是杭州徽学会的一些画家朋友,还有吴蓬的一些学生。他们看到吴蓬所画的山水、花鸟有着强烈的个性特色。

  一次,一个青年说:“我前几天去郑密老师家中,他对我说‘凡是要成为一代大家,必须要创出一个面貌,一个前无古人的面貌’,我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见到老师你的画个性鲜明,将来必定是大家。”

  “慢,郑密所说的,他只讲对了一半。”吴蓬说,“你得知道,要形成一个面貌是不难的,不要说那些有一定笔墨功夫的画家,就是幼儿园的小孩,老师不看名字,一眼就能看出这画是东东画的,这画是佳佳画的。因为这些画是孩子的天性暴露,面貌非常明显。难道这些孩子就成了大家?故此面貌有不同层面的差别:他有幼稚嫩拙的、老气横秋的、呆头呆脑的、獐头鼠目的、一脸病气的、油头滑脑的、阴气扑人的、青面獠牙的,当然还有方面大耳的、眉清目秀的、端丽温和的、仙风道骨的、温厚儒雅的,还有气魄宏亢的、娟秀婉媚的等等。你说我前面说的那些好吗?他们也不是有个面貌吗?”

  那青年张大了眼睛说:“啊,我差一点给他误导了。”

  “所以,要树立一个好的面貌是不容易的,而且面貌能随着学养与环境的转化,它会不断的变异,这里面有变好的,也有变坏的。”

 

送货方式 售后服务 付款方式 包装运输 合作加盟 退换声明 版权声明 购物流程 团购
保密安全 企业文化 保真声明 常见问题 法律声明 本站章程 VIP服务 建议投诉  
设为首页 | 加入收藏 | 广告联系 | 友情链接 | 联系方式 | 意见反馈 | 欢迎加盟 | 业务联系
版权所有:九州书画网 技术支持:通达网络 本站常年法律顾问:河南长庚律师事务所 张红卫律师
 直销电话:  电话:18003932399 13903933796 0393-4878427 联系人:方先生
豫ICP备11008041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