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耷(1626—1705),号八大山人,江西南昌人。明朱元璋之子宁献王朱权的后裔。他的晚年书画均署八大山人四字。这名号的来历有两种说法:一说“尝持八大人觉经,因号八大”;另说“八大者,四方四隅,皆我为大,而无大于我者也”。据《个山小像》八大的自署,少为世袭贵族。天性聪颖,八岁能诗。明亡时为诸生(秀才)。他二十岁时“遭变,弃家后避贤山中”。二十三岁“剃发为僧”,释名传綮,号刃庵。三十一岁时“竖拂称宗师,从学者常百余人”。康熙十七年(1678)夏秋之交,病癫。至康熙十九年(1680)还俗。此后住江西南昌,以诗文书画为事,直至去世。八大经历明清之际天翻地覆的变化,自皇室贵胃沦为草野逸民,为避害而出家。但其诗文书画极其出色,颇引人注目,清统治者又千方百计地笼络他,“遂发狂疾”。他装哑未狂,均因家国之恨使然。其内心之悲怆由此可见。对山人的种种奇行,当时人们都认为“其癫如此”。
八大书印 八大山人书法成就颇高,但被画名所掩,注目者不多。黄宾虹尝称“书一画二”,确为至言。 八大的书体,以篆书的圆润等线体施于行草,自然起截,了无藏头护尾之态,以一种高超的手法把书法的落、起、走、住、叠、围、回,藏蕴其中而不着痕迹。藏巧于拙,笔涩生朴,此中真义必临习日久才能有所悟。简而言之,是用篆书的笔法去写行草书,与《天发神恰似□碑》以隶笔写篆书一样异曲同工。 集中山人在中年时各体书风全貌的,莫过于《个山小像》中八大的自题了。他以篆、隶、章草、行、真等六体书之,其功力之深,罕与伦比,可谓集山人书法之大成。 八大去世前夕,书法艺术水平达到顶峰,草书不再怪伟。如八十岁写的《行书四箴》、《般若波罗蜜心经》、《仕宦而至帖》(即《昼锦堂 记》帖),平淡天成,丝毫不加修饰,静穆而单纯,不着一丝人间烟尘气。高僧书法大致如是。近人得其精髓者只弘一法师一人。 八大亦善篆刻,山人的印文往往别出心裁,变化有奇。八大也很注重印章的艺术本体,如:两方“驴屋人驴”印,前一方白文方印把“人”放大,俨然一个铁帐罩在屋上,造成的纵向线条与右侧的横向线条形成对比,右部又多圆形转角,整个印面不板不滞,巧妙自然。后一方设计尤为巧妙,只用驴、屋、人三字,通过上下左右排列,表达出完整的含意。
八大绘画 八大山人的文人画,在笔墨运用上做到了削尽冗繁,反朴归真。如此精萃的笔墨,一点一划,旨在摅其心意,是惨淡经营所得,绝非言之无物或心欲言而口不
逮者所 山人的笔墨清脱,他把倪云林的简约疏宕,王蒙的清明华滋,推向一个更纯净更酣畅的高度。那是一种含蓄蕴藉、丰富多彩、淋漓痛快的艺术语言。古今中外,凡能有八大这种绝妙手段的画家,才可称大师。 在疏密安排方面,在大疏中有小密,大密中有小疏,空白处补以意,无墨处求以画,虚实之间,相生相发。而他的严谨,则不只体现画面总的气势和分章布白中,甚至一点一划也做到位置得当,动静有序。最后慎重题字盖章。时人评价八大的画时说道:徐文长放中能收,八大山人收中能放。八大的取物造型,在写意画史上有独特的建树。 大写意要做到笔不工而心恭,笔不周而意周,八大山人便是这方面的典范。《河上花图》为1697年七十二岁作。画尾行书长题河上花歌三十七行。后记:“蕙岩先生属画此卷,自丁丑五月以至六、七、八月荷叶荷花落成。戏作河上花歌仅二百余字呈正”。款署“八大山人”。这是八大山人传世佳作之一。大笔水墨写意,以荷花为主,坂坡小草,溪水潺潺,以寥寥几笔兰竹、柳树点缀其间,画尾为长跋。画卷前半段,作者突出描写了盛夏河塘一隅,荷花竞放,生机盎然。画面布局疏密相间, )有虚有实,荷叶用泼墨法,笔酣墨饱,洒脱豪爽;用浓、淡、焦、润等多种墨色,体现出中国画墨分五色的特点;用水之妙颇富层次和韵律感,充分显示了八大山人用笔用水用墨之妙。在作者笔下,都是用泼墨法和放笔直写的大手笔一气呵成,那花瓣是用细笔勾勒,一圈而就,气足神完,满塘的荷花或映日盛开,或含苞待放,各自有致,与欹正俯仰的荷叶相映成趣。荷梗圆劲挺拔,似乎迎风摇曳,隽逸多姿。画卷的后半,着重于坡石流水,用笔出神人化,粗细、曲直、刚柔、虚实都恰到好处。坡石以淡墨皴擦,浓墨点虱,葱茏苔草,笔势跌宕,用墨苍中见润,神采浮动。河边孤柳下垂,横斜水面,兰花濒水盛开,叶浓花淡,笔笔有生意。坡石旁疏篁衬托,密而不乱,稀而不零。这一切不难看出八大山人通过对客观对象的深人观察,完全把握了描写对象的形态特征,经过反复提炼和高度的艺术概括,再现于纸上,使观者感到气势磅礴,雄伟开阔,令人神往。披览全卷,确是八大山人代表作中一幅难得的艺术品。 八大论画八大的诗文还反映了作为文人画家对绘画的见解和追求。“击碎须弥腰,折却楞伽尾。浑无斧凿痕,不是惊神鬼。”诗的中心题旨,显然是落在“浑无斧凿痕”上。凡作画,笔墨自然,形象生动,没有纵横造作习气,这就是达到无斧凿痕的妙处。 以上所举之例大略地表明山人对“外师造化”的基本看法。有诗自云:“高挥大抹惹寒烟,果实飘香道自然。”
董其昌提出的“南北宗”论,对八大山人影响很深。南北宗的核心是认为文人画必须讲究顿悟。顿悟来源于禅宗。八大以数十年之功深入禅宗,自然深知其理。 南昌吴之直在壬午年(1702),八大山人七十七岁时题跋,可以作为八大山人对绘画见解的一个总结。跋云:“严沧浪论诗以禅悟为宗,诗与画同一家法,迹象未亡未免下乘。余乡人八大山人作画颇得斯旨。余与山人交二十年,见其画甚夥。山入画凡数变,独用墨之妙则始终一致,落笔洒然,鱼鸟空明,脱去水墨之积习。往山人尝以他
故泛滥为浮屠,逃梁山中,已而出山数年,对人不作一语,意其得于静悟者深欤!东坡云:‘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山人作画,以画家法绳之,失山人矣……”
八大的历史地位及影响 在明末清初,以“四王”为首的摹古风气笼罩了整个画坛,八大山人能够不务时尚,自树一帜,创造出超越前人楷模、具备鲜明特色的减笔画风,具有相当重要的历史意义,可说是自徐渭以后又一座文人画高峰。画史所载“江西画派”以八大的个性、创造性、时代感,为其首领是当之无愧的。近人潘天寿早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就说:“石□开金陵,八大开江西,石涛开扬州,匹马驰驱,各有奇径。” 八大的书法,专门研究者不多。在清初,董其昌书法极为时髦,上至皇帝,下至平民,莫不以此为风雅。另一股风气就是馆阁体盛行,端方拘谨,横平竖直,呆板齐整,犹如雕板,把书法降为抄书的水平。在这两种风气中,超凡脱俗的书家并不多见,八大是其中突出的一位。他的成熟书体在笔法、结字、章法诸方面悉心安排,一见即知为八大,绝无一般书家难以摆脱的“似曾相识”之感。八大的书法作品,一件有一件之妙,一时有一时之态,或醒或醉,如痴如癫,或踊跃或忧悲,有啼有笑,玩世戏谑之态,如在眼前。乃不求工而愈工,极尽翰墨之妙。 八大山人的绘画对中国画坛的影响极其深远。在清朝力变“四王”的画风中起了‘振聋发聩的作用。乾隆时期,以金农、郑燮等为核心的扬州画家,在徐渭、八大等人的影响下形成了举世瞩目的“扬州八怪”。 后来的赵之谦、吴昌硕、虚谷等,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八大的影响。 近代名家,如陈师曾、齐白石、张大干、刘海粟、傅抱石、潘天寿、李苦禅等,都从八大的创作方法和表现技巧中受到启发和影响,从他的作品中汲取过营养。三百年来,八大的艺术如古木葱茏,长青不败,影响所及,三百年来领袖群伦,推为画坛巨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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